《(火影同人)彼岸花》作者:阿塔\danheta 文案: 鼬在梦里所渴望的一切,要在遥远的未来才能实现。 在那遥远未来的路途上,舖满了鲜血。流淌在他身后的,是全族之血,而在将来的某一天,他将会被一个宇智波的孩子杀死,用自己的血,染红他眼前的路。 在那条血染之路上,只有他一人。 路的尽头,有那死去的男人和那生在彼岸的红花。 在等待著他。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鼬/+止水]《彼岸花》(全) 在离开木叶之后鼬偶尔会有这样的念头。 要是能晚点儿离开就好了。 比起他年幼时所渴望的那些事情,这几个简单的字眼听起来似乎更加的讽刺。 所以那小小的声音只是偶尔的从那些重重叠叠的暗淡过往中稍微的冒出些头来,微弱的喧闹著,然后便被迅速而无情的扑灭了。 离开毕竟是离开了。事到如今,在他心里面,没什么是可以挽回的。 就算是在月读的世界里也是如此。 只是随著岁月的流逝,与世隔离的晓,和木叶那个让人无法喘息的世界,正在渐渐的重叠起来。 变得同样让他不能忍受起来。 这些事情,缓慢的发生著,好像那些不知不觉便失去的过往,好像他回忆里那些渐渐暗淡的颜色。 晓有着迷宫一般的走廊。那些木地板在空气中散发著沉默的味道,在有人经过的时候,轻微的□□著,那细弱的咯吱声好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似的匍匐在尘土之中。 走廊上没有照明的烛或者松节,因为以前曾经失过火,一切能够引起火灾的小小因子都被排除地一干二净了。 要是正午或者夕阳还未下山时回来,那走廊上淡白地松木纹理仍旧映著橘红色地柔光,缓慢地推移著,慢慢的落在那不见光地角落里,然后掉了下去。 这个小小的世界同外面的那个没什么不同。 也会黑天,也会入夜,入夜的话,也会有月光。 那疏离的白色月光虽然可以照亮那迷宫般的走廊,却一同照亮了夜晚应当休憩的地方。 每次执行完任务后,都要经过那迷宫一样的回廊,有时候他甚至会有奇怪的错觉,似乎那散发著陈腐味道的木墙会如同碎沙一样瞬时间的倒塌下来,那走廊不知哪里会腐烂而经不起践踏,只是晓的人似乎从来不会迷路,顺便也遗忘了这走廊的幽暗吧。 他从未听到其他的人对这居所有所抱怨,于是他也沉默不语。 收容了那些S级逃忍的晓,总是从各国的大名那里接一些稀奇古怪讲不出口的任务,木然的按照指示去完成那些任务的鼬,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同别人一样,是向首领报告任务的完成情况。 报告完毕,才能回到那一方小小的和室。 只不过六席宽的房间里其实什么也没有,就算闭著双眼他也能完整的走回去,写轮眼在这种时候用起来似乎就象玩具。 他在那沉重的黑暗中径直的走过去,停在自己的那一间,然后胡乱的拉开纸门走进去。 他只是这样盘著腿坐在房间的正中,安静的看着纸门外。 每次出任务回来后,衣服上总是带著奇怪的味道。 潮湿水气的味道,被苦无割断的青草味道,淡淡金属生锈的味道,偶尔会有新鲜血液的味道,他难免会有不小心的时候。 看得到月光的时候,房间里那通澈的明亮,简直陌生的让人惶恐。 初秋的时候,山谷里夜露深重,纸门大大拉开的时候,夜风夹携著愁苦的寒意涌入那小小的和室,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直到身上的味道同夜晚一样冰凉。 在晓呆了不到一年,冬天的时候,他开始觉得疲惫,但是仔细想想他的年纪,似乎还没有大到可以称做老的地步。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首领要他同鬼鲛搭档。 鬼鲛这个人似乎有使不尽的力气,无论什么任务都跃跃欲试,鼬虽然不太喜欢他杀人的热情,但是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选择了在鬼鲛动手时站在一旁观望的协作方式,同时安静的闭嘴。 他总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在慢慢的老去,安静的连喘息声都听不到。 每当他回到那小小的和室里时,闭上双眼,就会觉得掉落在了不知道是谁的幻境里。 那些犹如野草一样干枯而荒茫的力量,从那个暗红色的世界里一层层的蔓延著,疯狂又迷惑的随风摇摆,那是陌生而强悍的力量,那是荒芜又饥渴的力量。 他所要等待的那一天看起来是那么的遥远,只是有时担心,恐怕等不到那一刻他就已经僵老而死。 被那片暗红色荒原上红花的尸体所覆盖,干涸而迷茫的死去。 记得有一次他这样问鬼鲛,“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你为什么会来晓。” 宇智波家族良好而严格的教育至今还在他的身上留有烙印,鬼鲛摆摆手随便的说不要这么客气。 他眉毛一动不动,等著听男人的回答。 “……也许是 ……想看看自己究竟能有多厉害吧。”抱著臂站在他身前的男人,侧影看起来熟悉的让人迷惑。 那是似曾相识的回答,至于那答案到底有多少发自内心,那便是不得而知的隐秘了。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番对话却引起了那男人之前未曾表露分毫的好奇心,鬼鲛似乎是毫不在意的问他:“听说你杀了什么人才拿到这双眼睛的?” 雾隐的男人,问出这话来的时候,没有丝毫的迟疑,他后来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鬼鲛那双青色的眼睛里涌动的似乎不只是好奇,那种太过明显的自以为是强烈得几乎令他觉得不快。 他的确是这么对佐助说的。 是他杀掉了止水。 在宇智波灭族的那个夜晚,在他亲手做出的幻境里,在那片血红色的月读空间里。 他似乎只对佐助这么说过吧?他不记得他还对别的什么人说过相同的话,记忆在他的大脑里与他亲手做出来的月读空间混淆成了一片。 那双青色的眼睛渐渐的靠近了他,如同饥饿的狼步步逼近著自己的猎物,那种凶残而天真的笑容在那张狰狞的面目上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你听谁说的?”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丝毫也不层后退。 “唉呀,你们村子里传出来的啊。”鬼鲛一脸的理所当然。 脑海里那浑浊一片的回忆突然的清晰了起来。那些前来质问止水死因的长辈,还有父亲自以为是的赌咒发誓。 还有佐助那落在纸墙阴影里惶恐的脸。 “哦。”他冷漠的回答道。 “是你杀的吗?那个……叫什么的?”鬼鲛挠了挠脸。 “止水,宇智波止水。”他看了一眼鬼鲛的手,不动声色的回答说。“他是掉在河里淹死的。” 鬼鲛呵呵的笑了起来,大概以为自己在骗他吧。 “那你怎么得到这双眼睛的?” 他抬起头来,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对著那男人说:“我对他用了写轮眼。” 这对话便如他所想的到此结束了。只是鬼鲛脸上那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让他稍微的想了想,但毕竟还是安静的结束了。 他从以前,就习惯与人远远的隔开。 就算是快要死了,也不肯拉住别人伸过来的手。 这是个顽固的坏毛病,可惜在族规森严的木叶都未能纠正,于是这偏斜的枝干在晓便更加愉快而肆无忌惮的伸展开来了。 他从小就不太受族人的喜欢,虽然最初并未察觉但是渐渐的便会发现,和颜悦色与敬而远之的区别,大笑著揉乱孩子头发同严肃面对的不同。 毕竟这些算不上细微的诧异。 但不幸的是,除却了忍术上的天才,他只是一个迟钝的孩子。 他安静的行走在众人之间,毫不在意的给家族带来荣耀和骄傲,参与那些与他年龄不符的任务和行动,沉默的几乎让人忘记了他真实的年龄。 那时他是父母唯一的孩子,那些完全不属于五岁孩子的沉默与安静令双亲对他望而却步,同龄人中他看不到值得交往的朋友,前辈与长辈都只会说一些冠冕堂皇死气沉沉的话,每次经过那些人的身边都会闻到腐朽的气息,令他只想快步绕过。 但也总有绕不过去的时候,于是就有那么一次,恭敬的站在一旁不知道听那些老人在讲什么的短发男人,用力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微笑著对他说道:见到长辈要问好。 同样的团扇标志,丑陋而僵硬的印在那男人后心的位置,如果瞄准那个位置刺穿的话,就会立刻毙命吧。 他想了想,松开了已经握紧的拳头,淡淡的道著歉,问好,然后离开了。 那是他还不知道,那男人是一个远比他强大的宇智波。 后来仍旧会装作没看到的走过去,再次被那男人捉住后,他颇觉有趣的看了那人一眼。 “小孩子要懂礼貌啊。”那男人只是点点头这么对他说道。 年轻男人的名字叫做宇智波止水,对于一声不响跟在自己身后走进森林的鼬,也只是在站定了之后头也不回的问道: “你想报复吗?” 他站在高高的树上,有些吃惊。 男人转过身来,朝他所隐藏的地方愉快的笑了起来。 “我叫宇智波止水,你可要记清楚啊!” 那时候,他只不过五岁。 记忆里那时的男人有著高大的背影,其实推算起来那时也只不过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而已。 但是走到那男人身边的时候,重重叠叠的树影从天空中落下来,犹如潮湿的蛛网,梦一样的跌落在他的额头上,他要仰著头,才能够看到那男人轮廓分明的脸。 揉乱了他的头发之后这才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他“你叫什么?” 他愣了一下。 从未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他是鼬,宇智波鼬,木叶村里有谁不知道? 就算他每天都只是低著头走过木叶的街道,就算他根本不知道这村子里都有谁和谁。 男人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般的低声说道:“唉呀,不会是笨蛋吧。” “鼬,宇智波鼬,”他有些急促的脱口而出,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嗳……”男人怔了一下,想了想,然后马马虎虎的说道:“哦 ,知道了。” 他别扭的站在那里,看著男人略显疲惫的侧脸。 大概人类就是这样的渺小和浅薄吧。 后来的他慢慢的回想著,如果那男人的身上没有那种掩盖在漫不经心下的傲慢,如果那男人不是宇智波家族里最强的男人,如果那男人不是那样强劲的捉住了他的手腕…… 他还会不会紧跟著对方不放。 只可惜…… 那些早已消逝的过去没有如果。 那时仍旧没有离开学校的鼬,每天跟随著学校里的中忍老师在村子里拔草,巡逻,寻找走失的羊,修补漏雨的屋顶,为了那些琐碎的事情灰头土脸。 那些明明是下忍所作的事情,却因为战争的逼迫,全部都移交到了他们这些连下忍都算不上的孩子头上。 他用湖水清洗著脸上的污脏,安静的看著湖面上一波波细小的水纹里滴落著水珠的面孔,还有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会霉烂掉的。他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那就晒晒太阳好了。男人兴味索然的声音从高处落了下来。 他猛然的转身。 男人跳了下来,“从今天起我要看著你哪,你可给我老实点。” 他只是微微的眯起了眼。 “真是……”男人挠了挠脖子苦闷的抱怨了起来,“让我来看孩子。” 他安静的看著男人朝他走来。那是所有的宇智波都有的眼眸,漆黑乌亮,犹如乌鸦的翅膀。 那么直白的告诉了鼬,我是来监视你的。 战斗时应该会张开那双血红色的眼瞳吧。 “你老实一点,我也轻松一点,”男人揉了揉他的头发,走过他身旁的时候,把一把苦无扔在了他的手里。 他沉默不语的把那苦无收回在原本的位置。 “明白了?” 他看到那男人回过了头,对他露出那与长辈面前截然不同的表情来,那是冷淡的面容。 五岁的鼬,还未学会拒绝。 比如说。 他本来早就应该离开忍者学校的,有趣的是,族里的长老却通过父亲向他传话说:再呆两年吧。 还不懂得要如何面对父亲命令的鼬,就那样留在了学校里,直到两年后才终于迎来毕业的那一刻。 虽然如此,那男人也只不过是偶尔的出现在他的身旁,用毫无威胁的声音扑灭他脑袋里某些蠢蠢欲动的念头,然后揉著他的脑袋。 那时他还不知道,族里的长老和前辈们,放了怎样的一个人来看守他。 身在暗部的止水,年幼时曾经算是个性格乖僻的人,升中忍之前一直与后来成为四代目的男人分在同组,也许是因为那样,所以比起其他的宇智波,在村子里反而不太出名。 但是他曾经听到父亲亲口讚扬那个叫做止水的宇智波。 同时暗暗的抱怨说:“让自来也带那孩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 那种长辈之间私下里的牢骚,虽然只是偶尔说说,却清晰的落在了鼬的心里。 能让一向谨言慎行的父亲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对那名字的主人生出了微小的好奇。 在暗部任分队长的止水,看起来似乎是个安静而不喜张扬的人,总是带著白色的狐狸面具,那张犹如笑脸一般的面具摘下来的时候,鼬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湖水中自己的倒影。 血红色的双眸渐渐的转黑,好像咆哮著的野兽突然间困倦的收回了利爪,整个战场安宁平和的好像清晨的湖面。 他控制著自己的呼吸,看著那男人毫不眷恋的离去。 尾随止水执行暗部任务的事情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虽然被那男人写轮眼的威力所震慑,但想到一路跟踪的自己居然未被发现便觉得不快。 原来父亲所看到的人,也不过如此。 那时候因为学校的无趣所以经常自己带著苦无和手里剑去森林练习,临走前母亲突然站在玄关前有些忐忑的问他道:鼬想不想要个弟弟呢? 他站住了,看著母亲有些紧张的笑脸,想了一下。 母亲走上前来,黑色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额角,温柔的声音里有微小的恐惧。 鼬,妈妈替你生个弟弟好吗? 那是难以察觉的颤抖,鼬不禁觉得奇怪,究竟是哪里,自己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好呢? 五岁的鼬,虽然迷惑,却还是用宛如平常的口吻回答说好。 母亲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在他的身后露出了哀伤的笑脸。 站在他的身后,一直注视著他离去的母亲,直到他走出了很远这才回到屋内,他抬起了头,绯红色的写轮眼渐渐的沉淀为黑色。 弟弟吗? 他想。 父亲和母亲并不常提起这件事情,但是的确曾经明白的告诉过他,弟弟的名字已经取好。 父亲给那孩子取名叫做佐助。 那名字,让人想起猿飞佐助,那个传奇般的男人。 SUKE。 佐也好,助也好,都念做SUKE啊…… 到底父亲想要从那么渺小的希望里得到什么样的佐助呢? 为尚未出生的孩子取了这样名字的父亲,心底究竟有些什么样的期许,那是五岁的鼬不得而知的。 但是发觉这一切,却是在佐助出生后。 母亲的任务量渐渐的少得令人怀疑起来,到了七月那潮湿的季节,他终于迎来了血缘相系的弟弟。 那时的他尚不明了那孩子出生的意义。 一直以来,似乎只有很少的宇智波才拥有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五岁的他,并不知道母亲忍受著妊娠和分娩的痛苦所带来的那个孩子,究竟对他意味著什么。 刚刚出生的孩子,肮脏而丑陋,皱皱的粉红色看起来就让人厌恶,母亲却把那小小的东西小心的搂在胸前,疼惜的注视著。 站在母亲的身边,难以言说的心情无法表达,所以和平常一样的沉默著,母亲微笑著把那个小东西递到他的面前,用温柔而亲热的口吻问他要不要看一眼弟弟。 虽然并没有想要伸手抱抱那孩子的念头,但是母亲眼底的欢喜,只会令他觉得莫名烦躁而已。 家里的人都忙于应付那个幼小的生命,无所事事的他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走廊上,听著那人群快活而忙碌的喧闹声。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夜晚变的闷热,走廊上的晴天娃娃一动不动的歪著头看他,他闭上了眼睛。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他没有出声就拉开了那扇单薄的纸门,站在止水面前后,看到那男人正在沉默的擦拭著一柄短小的苦无,简陋的木几上整齐的一字排著几十把相同式样的铁器。 “你弟弟今天出生了吧?”止水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对他说道:“真羡慕你啊。” 他有些困惑,不明白那突然严肃起来的男人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你走过的弯路,要让他好好避开。” 他的胸口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敲痛了,他警惕又期待的看著那男人的侧脸。 “人要蠢一点才行。”男人把苦无举了起来,那薄薄的光从铁刃上滑落下来,有转瞬既逝的笑容印在鼬的眼底。“好好的照顾他吧。” 那并不是嘲讽般的嗤笑。 “要是我也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的话,”男人手里的苦无随意的抛了出去,擦过他的耳廓,扎在纸门上。 他听到纸门吱呀的犹豫了一下,然后柔软的倒落了下去。 “也许我会更拼命点……保护木叶吧。”男人的表情,难以形容。 他只记得,那纸门倒地后,如同激流一样汹涌淹没他们的月光,明亮的让人惶恐。 “教我吧。”他突然开口道。“教我你的手里剑和苦无。” “你不是……挺好吗?”男人端正的坐在他的面前,端详著他的脸。 “教我吧。”他顽固的坚持道。 月光里男人那张轮廓柔和的脸变得坚硬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随著胸口的震动而剧烈的颤抖著,那么的明显。 就算到了最后,他也没有听到肯定的答复。 但是那天之后,他开始固执而沉默的跟著那男人了。 那时接连不断的战争并没有给木叶带来什么,死去的人一个接著一个,有很多的忍者就那样埋葬在了荒芜的战场上,还有更多的人连尸体都未找到。 一直呆在那种保育院一样的忍者学校里,战争中所发生的一切也不时的传到他们的耳中。 回忆中仍旧留有印象的,是木叶的天才忍者得到了写轮眼的消息,与之一同回到村子里的,还有宇智波带土的死讯。 据说是同组的女忍亲手做的眼部手术。带土的尸体并未被带回,那个叫做旗木卡卡西的少年,就那样堂而皇之的回到了木叶。 他并不记得带土的面孔,无论怎么回忆也没有什么印象,那时听到消息心底唯一的念头便是: 如果我是带土的话。 如果我是带土的话。 那是在每天都会经过的,从忍者学校回到家的路上。年幼的宇智波鼬垂著头安静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和别的宇智波一样穿著宽大的圆领上衣,团扇的标记紧紧的贴著他的后背,随著他平稳的脚步微微的起伏著;空空的额头被风吹过,他有时候会抬起头来沉默的看著前方。 那条漫长的路上并不像十几年后那么的平整而宽阔,战争毁坏了一切,那路面坑坑洼洼,缺少修整和养护。 如果我是带土的话。他想。 如果我是带土的话。 白发的少年走过他的身旁,身后是宇智波家敞开的大门。 如果我是带土的话。 他想。 我会把你们全部都杀掉。一个也不留。 那白发的少年有著如同烈火一样颜色的左眼,额头上带著木叶忍者的头带,安静的走过他的身旁,双拳攥紧,微微颤抖。 如果我是带土的话。 他想。 属于我的东西。谁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 抬起头时,赤红眼瞳的颜色立刻就沉淀了下来,他仰望著那描绘著团扇图案的厚重木门,明明是清澄的天空,可是却衬得玄色的大门那么的肮脏又破旧。 那时他还未遇到止水。 那时他还只不过是众多宇智波中的一个。 那时他还是父母唯一的孩子。 那时他还不知道故事会怎样的展开。 直到垂著头走过长辈身边却被轻松的捉住,他抬起头,看到那个拥有最强写轮眼的宇智波。 直到七个月后,那个名叫佐助的宇智波出生,他独子的身份,从此消失不见。 他仍旧呆在保育院一般的忍者学校,每天照常回家,看著母亲疼惜的抱著那个连降生都不会挑时候的孩子。 那时候,如同夏日午后突如其来的暴雨,村口突然有成片成片仿佛火焰般的红花在匆忙的盛开,沿著远去的路一直漫延到远处天空消失不见的尽头那里。 从警务部回到家里来的父亲在母亲偶尔提起的时候,仿佛若有所思般的接著说道那似乎是个好征兆。 他不知道父亲到底是在说那些如火如荼般仿佛要烧尽一切的花朵,还是在说佐助的出生。 三个月后,仿佛是在嘲笑他的父亲一样,被九尾袭击的木叶,以火影的死亡为代价,将九尾封印在了一个刚剪断脐带的婴儿身体里。 那个封印著九尾的孩子名叫漩涡鸣人,也只不过是比佐助晚了三个月来到这世界而已。 鼬并没有在四代目的葬礼上看到止水的身影,忍者学校的孩子们整齐的排著队低著头走上去,无论是男孩女孩都泣不成声,他垂下了头,把手中那支新摘的白菊摆了上去。 哭泣仿佛流疫一样四处扩散著,葬礼上所有的人都在忙著落泪,他一个人在人群之中耐心的等待结束。 三天后,止水和自来也一同回到了村子,人们纷纷猜测著火影的重担是不是要落在那男人的身上。 谁也没想到的是:已经五十六岁的猿飞再次的走进了火影办公室,而那时的自来也,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大概就是在那场葬礼结束不久之后,止水从暗部退出,回到了宇智波家族所掌控的警务部。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止水和死去的四代目同样都是三忍之一自来也的弟子。 离开暗部进入警务部的止水,已经不再是那个带著面具不为人知的地下忍者。很快的 ,那男人就被前辈们交口称讚了起来,在他七岁从忍者学校毕前,止水已经被称为是宇智波最强的男人了。 毕业之后鼬顺利的成为了下忍,一如既往的枯燥和无趣,男人完全不曾过问这一切,似乎漠不关心。 一如两年之前,父亲对他说,三年后再说升中忍的事情吧。 那种好像是公事公办一样的口吻,父亲那时严肃的坐在上座,命令他道。 心里的不快翻滚而起,他跪坐在那里,没有抬起头,想了想之后,也只是简单的回答说知道了。 连续的跳级,然后无趣的在那个沉闷的地方多呆了两年,这才终于可以离开,没想到要面对的,是更加无趣的训练。 要是我立刻就通过中忍考试会怎么样? 那些,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呢?他甚至都不必抬头。 父亲心里的声音那么的清晰。 如果控制不好的话,这孩子也许会…… 如果抬起头的话,几乎可以看到父亲心底有根叫做鼬的弦在不断的铰紧。 鼬只是安静的低著头。 在佐助周岁之前母亲一直留在家里,几乎没有出过什么任务。所以每天见到母亲的时间反而增多了许多。一开始这种状况让鼬有点茫然,但是面对鼬的时候看起来不知所措的似乎是母亲。 最初他没有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只是努力的想把过去的那些维持下去,但是很快他就发现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终于忍不住的母亲为难的问他说为什么都不看看弟弟呢? 正在包便当盒子的鼬停了下来,仔细的想了想似乎的确如此。 那时佐助已经过了满月礼,总是哭泣的婴儿让母亲夜里也不得安眠,他也曾经听到母亲说这孩子和你一点儿也不象啊。 就算是这样,说著佐助这孩子真是又粘人又爱哭的时候,母亲眼睛里的笑容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鼬并不是有意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刚刚出生的弟弟。只是因为那哭声实在让人不愉快,所以他总是很少靠近抱著佐助的母亲身旁。 鼬转过身来,有些迟疑的伸出了手去,满月过后那孩子变得白白嫩嫩的,他用指尖轻轻的触碰著那孩子的脸蛋,摸惯铁器的皮肤似乎是头一次接触到这么柔软的东西,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抽了回来,看向母亲的眼睛变得有些不自然。 母亲居然笑了出来。 那是母亲第一次在他的面前笑出声来。 佐助一天天的长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够伊伊呀呀的发出些奇怪的声音叫唤著要东西了。每次鼬走过那孩子旁边的时候,都会看到那张一无所知的脸傻乎乎的冲著他笑。 母亲捉起那孩子的手朝他举起,半玩笑半认真的哄著说:哥哥,叫哥哥。 婴孩的手圆圆胖胖的,举在半空中晃来晃去,他轻轻的攥住。那是如同他一样漆黑的眼眸,他微微的低俯下头,看到自己冷淡的面孔印在那双清晰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的差错。 他手里里小小的手指在轻轻的扭动著,那是仿佛雪片一样的温暖,不能久握。 佐助学会的第一个字眼是妈妈,然后就是哥哥。 第一次听到那声音时他并不知道那是在叫自己,母亲却肯定的说是佐助在叫哥哥,疑惑的走了过去,于是看到那孩子的笑脸。 他摸著孩子的手,心里生出了微小的期望。 那天傍晚他第一次向止水提起自己的弟弟。 “那么……小……”他有些迷惑的站在湖边,有点拘谨的用双手比划著。“他只有这么一点……还会动……” 止水笑了起来,用力的揉著他的脑袋,愉快的将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他会长得和你一样大,那时候你看他就跟我现在看你一样啊。” 他忽然屏住了呼吸,“……你把我当作弟弟吗?” 他觉得手掌心里有微微渗出的汗。 “你真是奇怪的小孩。”止水斜著脸看著他笑了起来,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淡的表情,“不过还是算了吧,不介意我说实话的话……我可是很讨厌尊父哪。” “没关系,”他没有丝毫迟疑的接过了止水的话,垂下眼看湖水中两个人微微晃动著的倒影,“我也很讨厌他。” 止水转过脸来安静的看著他,他突然觉的心里有些慌乱,但那男人也只不过是一言不发的看著他而已。 在警务部身居要职的父亲,明明是那么的欣赏那男人。虽然鼬并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却从来都没有问过一个字。 “你知道我刚才想什么吗?”男人终于开了口。 他看不出那人到底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 “我居然看不出来你到底有没有撒谎,” 男人站起身来,凑近了看著他的眼睛,很认真的对他说道,“你比我还适合暗部嗳。” 那是止水第一次对他提起暗部。 走回家的路上,他犹豫著摊开了手掌心,慢慢的边看边走。那是清晰的简直叫人害怕的掌纹,手心里干燥而温暖,连一丝汗水的痕迹都没有。 男人曾经捉住他的左手认真的看著,他奇怪到底能看出什么,男人却说你是个淡薄的人啊。 他歪著脑袋。 男人呵呵的笑著,“说的不好听点呢,就是薄情的人哪。” 很少对他提起过去的男人,那天曾经对他说过。在途经云之国的时候,有一个看掌纹的女人说他命中注定会死在孩子手里。 “听到美浓的死信,我居然觉得好像松了口气似的。”止水笑著自嘲道,“没有女人,就不会有孩子。我果然是个懦弱没用的人哪。” 没有想到止水居然会相信那种无常的事情,被松开左手的鼬凝神看了他几眼。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止水冷淡的笑著说道:“因为她看著我的掌纹说我过去的事情,都差不多呢。” 鼬对止水的过去也知之不多。 身为孤儿,和四代目同为自来也的弟子,成为中忍后不久便进入暗部,期间的一切行踪更是不得而知了。 止水的年代比起他所生活的现在要残酷许多,直到几年后他进入暗部,还是很难想象少年那个乖僻的止水是如何变成如今这样的。 那副开朗稳重的表象和冷漠阴沉的内里就好像冰与火一样难以相容,但是无论是哪个止水,他都一样的喜欢。 男人那看似温柔的虚伪,成功的欺瞒了木叶所有的人,父亲口中的止水,也是热心族人事务的优秀忍者,丝毫没有什么不好的评价。因为他和止水的亲近,似乎让父亲宽心了许多的样子。 最初鼬并没有预期到会有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发生。 察觉到父亲所想的同时,鼬只觉得深深的失望。 沉闷的味道,越来越浓,让人厌恶。 和他同一年毕业的孩子,有两个当年就通过了中忍考试脱离了下忍身份的。 虽然能够完全按照老师的命令做事,但那种毫无来由的不耐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积聚在胸口的火焰沉闷的燃烧著,鼬就是在那时,从止水那里学会了龙火之术。 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毫无目的的跟在止水的身边。在九尾袭击村子前就要结婚的止水,因为未婚妻美浓死在那场悲剧中而至今单身,看起来似乎并不介意鼬的亲近。 鼬经常面无表情的走进警务部的那栋楼,值班的警卫自然都认识他是部长的儿子,只是他通常是径直的走进止水的那间办公室,爬在桌子上看那男人认真的处理木叶的公务。 在宇智波灭族之前,警务部不仅管理木叶的治安和稳定,甚至还要协助暗部保卫村庄,那时鼬所看到的,就是整天忙于那些不分巨细的大小事件的止水。 从来没有问过他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的止水,有时候也会拿一些卷轴来问他,比起自己的回答,他更喜欢从止水那里听那男人偶尔无情且满是恶意的评判,和那些写了下来却完全相反的字句。 但更多的时候 ,他从止水那里,什么也得不到。 尽管看起来并不介意他的亲近,但从一开始,止水就没在他面前扮演过亲爱兄长的角色,一直以来,都是他默不作声的跟在那男人的身后。 他总是被遗忘,然后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听到止水的声音。冷淡的男人也有随性而孩子气的举动,那些偶尔为之的亲密,对于不懂得撒娇或者任性的鼬来说,少得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呆在止水办公室的时候,因为事务杂烦,有时候也会很晚才离开,止水在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经常是一脸的厌倦,但是在关掉灯走下楼梯时,厌烦而淡漠的表情便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愉快的笑容,即便离开了警卫人员的视线,仍旧不会消退。 跟在止水身后离开的鼬,总是被那男人揉著脑袋,微笑著教训说小孩子要有礼貌。 不一样的只有那么一次。鼬八岁那年,大概是刚立秋的那天。傍晚跟随著止水走出那栋楼的时候,止水曾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指著警务部楼顶那醒目的标志问他说: 知道那是什么吗? 火之团扇。他看著那东西心里这么想。 他回过头看著止水回答说:宇智波一族的族徽。 男人露出了难以琢磨的笑容,突然双手伸到了他的肋下,将他整个人高高的托起,然后稳稳的把他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怔怔的骑在男人结实的肩上,双手被紧紧握住,心脏的跳动声一下下的敲击著他的耳膜。 “你叫什么?”男人突然问道。 他不加思索的回答说:“ 鼬。” “笨蛋!”虽然看不到男人的脸,却能听到那明显的笑意。“你的姓呢?” “鼬,宇智波鼬,”他匆忙的回答道,好像迟一秒男人就会扔下他一个人走掉一样。 他的鞋子随著男人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踢在了那宽阔的胸膛上,他突然觉得羞耻起来,脸颊上烫得都不自然,紧张的看著那不平整的路面,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愚蠢的担心著止水会不会就这么不小心摔倒过去。 “我们来飞吧。”男人沿著他的手腕往上抓了抓,然后好像一个孩子一样飞快的朝前面跑去了。 那是走回家的方向,他的胸口紧紧的贴著男人的脑袋,那深黑色的柔软短发好像春天刚刚发芽一样的草一样,有种清爽的温暖。 骑在男人的肩膀上时,周围的一切突然陌生了起来,好像所有的东西突然沉入了大地,只要仰起头就可以摸到天空似的,左侧村口的方向有成片的红花开得正盛,就好像夕阳下那烧遍了半个天空的赤红色云霞一样无边无际的朝远方舖去。 秋天的风总是把天空中所有的云都统统吹散,露出洁净明朗的碧空来,即便是黄昏,所有的云也全部都被拉了下来,打著褶子漂亮的堆积在天际线上,空气里的味道干爽而清新,道路上的风,傻呼呼的贴近过来,温柔的把他的头发吹的飞了起来。 有时他会梦到这里。梦里,止水把他架在肩膀上,安静的一直朝前走,他们走在那如同云彩一样的红花旁,小小的木叶里那些拳头大的红花狂暴而沉默,淹没了空无一人的村庄。止水仿佛要永远那么走下去似的,身边有星子般发著微光的小虫嘤嘤的飞舞著,他静静的呼吸著,任凭男人抓紧了他的手腕。 所有的一切都被那火焰般的红花深深的埋葬了,所有的一切都从那个腐烂沉闷的世界消失不见了,他梦里的木叶,鲜艳安静,繁盛茁壮。 在梦里,那漫长的路没有尽头,他一次次的梦到那些宛如染著鲜血的指骨的花瓣,被安然前行的止水踏在脚下,那些微微晃动的红花,仿佛无数双从地狱伸出的白骨,好像要将他们一同拉入那幽冥地狱一样的挥动著,那些沾染著血迹的手指匆匆的擦过止水的腿,却总是拉不住。 在梦里,他弯下了身体,脑袋紧紧的贴著止水的侧脸,听著男人平静的呼吸和心跳声,男人的身上有脚下红花的淡淡味道,一切都那么好,清澈安静,空旷完整。 后来,十五岁的鼬,一个人走进了晓那迷宫般的居所深处。夕阳那血红色的光彩从大地上退尽之后,小小的和室里满是月光,黑底红花的被褥打开时有雪的味道,那一晚他梦到止水,和过往的哪次都不一样。 梦里他只有七岁,孤身一人,踏过那汪洋一般的红花,在那遥远的黄泉路上安然前行,火照之路的尽头,有那男人疲惫的侧影。 男人冷漠而不快的说怎么这么迟。 他想了想。 还未来得及开口,便醒了过来。 他坐在那里看著纸门上微微晃动的树影,再一次清晰的想起了男人早已死去的事情。 即使是在梦中,远方的路口也模糊得如同雾一般,如果还未醒的话,他大概会恩一声,然后跟在男人的身后,安静的朝前走吧。 死去男人的愿望那么的简单,十四岁的鼬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死去的男人不知道,对于灭族的宇智波,他的心愿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同那云之国的女人所预言的一样,宇智波家的止水在三十岁的时候离开了这世界。 死于孩子之手。 而那时骑在男人肩上望著远处盛开著红花的小路的鼬,并不知道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所图谋的。 只是他内心中隐隐的察觉到,那男人是同他一样的人,胸口都有安静的野兽蛰伏,不知何日才能将其唤醒。 也许那男人所作的一切,就是为了要将名叫鼬的兽唤醒吧,把那只会带来厄运的兽,从宇智波那陈腐而濒死的体内唤醒,教他睁开双眼,教他如何使用利爪和尖牙,教他学会依赖,指给他猎物的方向,给他强大的力量,让他代替自己实现那深埋心底的愿望。 即便如此,他还是跟在那男人的身后。 那男人的心也在慢慢的死去,但却带著新雪的味道,那种覆盖了一切的冷漠和隔绝感让他深深的依恋。 那男人看著他慢慢的强大起来,等待著鼬来完整那个云之国女人的预言,等待著一切结束,等待著他弱小的希望可以成长,等待著他成为鼬最重要最亲密的人的那一天。 而年幼的鼬,那时当然还不知道,当他跟在止水身后时,他未来的人生之路就已经舖满了秋天的红花,那条血染之路,注定要指引他通往幽冥之地。 年幼的鼬,只记得止水是如何的把他带回了家,只记得那男人是如何在那沉重而高大的木门前把他放了下来,只记得他是如何失望的跟在男人的身后走了进去。 在经过叔叔婶婶那里的时候,止水揉著他的脑袋朝他们问好。那是那男人虚伪的一面。 奇怪的是那时候他连这一点都喜欢。平时明明会低著头沉默的走开,那天却抬起头来看向了对方,止水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小孩子要有礼貌。” 他好像被催眠了一样,老实的问著好。 也许无论那男人说什么他都会照做吧,那时候的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完全的忘记了,那男人是族人派来监视他的。 一开始嘲笑过他是个笨蛋的止水,也会称讚他异于常人的意志力和清醒的头脑,后来便有那么一次说到过他很适合去暗部的话。 “去看一些你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吧。”男人那时是这么说的。“或者看看……你平时看到的那些东西,是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是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男人说那话的时候他刚通过中忍考试,因此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男人的意图。但是……对于那时的鼬来说,无论男人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照做啊。 虽然那男人从来没有吩咐过他什么。 通过中忍考试后父亲要他为进警务部做准备时他回答说他将进入暗部,父亲脸上吃惊的表情多过愤怒。 不知道是因为他不再沉默还是因为他拒绝了父亲的决定。 离开的时候在走廊上遇到了莽莽撞撞跑过来的佐助,那孩子走路根本不看前面,结果一下子的扑到了他的身上 。 年幼的弟弟什么都不懂得,只会象影子一样的粘在他的身旁,用那种小孩子的口吻任性的撒著娇,叫著哥哥的时候仰起头来,还带著浅浅的鼻音。 那个五岁的孩子其实已经会抓著苦无朝著靶心投掷了,只是正中红心的几率实在低到了可怜的地步,曾经看到那孩子练习情景的鼬站在房檐的阴影里实在是说不出那时自己心里的失望由何而来。 佐助是个情绪明显的孩子,不论是喜怒哀乐都清楚明白的写在脸上。战争年代上忍还有中忍都任务繁重,木叶村里经常处于人手不太够用的境地,七岁时成为下忍的鼬也开始频繁的出任务,幼小的佐助每次听到他对父亲说起第二天要出任务的话就会变得不高兴起来,用筷子不满的戳著米饭,不愿吃饭。 那孩子完全和他不象。不喜欢纳豆,爱吃番茄,淘气起来一点都安静不下来,很小的时候就会问好会羞涩的笑,会用那种期待的眼神看著他,问著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会用那种夸张的表情和口气说哥哥超级厉害的,然后撒娇般的央求他要他教自己手里剑。 最初他不太懂得如何应付那孩子,刚学会说话时的佐助还好打发,但是再大一点他就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那双看著自己的眼睛里充满了毫无警戒的信任,他看著那副与自己相似的面孔,只觉得生疏。在玄关处坐下来换鞋子的时候,那孩子经常追出来认真的对他说哥哥要早点回来。 有时候他就坐在那里,看著小小的佐助站在他的面前。 他想了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象止水那样伸出手来揉揉那孩子的头发。 但还是没有,他只是伸出手,用两根指头戳著佐助那尚未用头带保护起来的额头,看著那孩子踉踉跄跄的朝后退去,退了四五步这才站稳。 佐助抬起头来看向他的时候,额头正中已经微微的发青了。 他叫着佐助,那孩子撅着嘴,虽然看起来很不高兴却还是听话的走了过来,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警惕起来。 那年幼而愚蠢的弟弟完全不知道。 战场上,站在他面前的人只需要再大些力气就可以杀掉一个人了。 “傻弟弟啊……” 那孩子用手背揉著额头,不满的嘟囔著类似于哥哥真讨厌这样的话。却在他起身离开时匆忙的穿了鞋子追出来,著急的重复著之前说过的话,抓住了他的衣袖要他早一点回家。 他什么也没有回答。 如果这就是父亲想要的…… 他想。 那么……自己也没有任何期待的必要了吧。 在进入暗部之前,父亲曾经又找他谈过一次话。 大致的意思还是要他准备几年后直接进入警务部。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父亲身为警务部部长的职责使然。 他沉默著,父亲等待了很久等不到他的回答,最后只是说,我真搞不懂你这孩子在想什么。既然你那么亲近止水,为什么不想来警务部呢? 那是第一次,他从父亲的口吻中听到妥协和疲惫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看向端正的坐在他面前的父亲,不无嘲讽的想著,您什么都不知道啊。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止水在想什么,那时鼬以为自己知道。 虽然没有明白的说出口,但是止水的失望就好比清澈河水下密如星子的砂石一看便知在,他的面前丝毫没有掩饰。 鼬中忍考试结束后去止水的办公室,看著止水身后的墙壁上那些永远都无法开口讲话的宇智波,那些历代的警务部精英们同样低著头注视著他一样,只是那表情看起来仿佛有什么难言之语似的。 “警务部啊……”察觉到鼬的目光之后止水回过了头,仰望著自己身后那些陈列了几十年的画像,“宇智波的先辈们,看到现在的我们,不知道会不会愤怒的从冥河那边冲过来。” 鼬看向止水平静的侧脸,不太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说话的男人其实并没有回过头来,不过鼬还是知道他开始生气了,虽然说话的时候好像在笑一样。 “现在的那些宇智波啊,好像被拔掉毛的鹰一样,连看家都看不了。” 说完这话止水就转了回来,摊开要看的卷轴,垂下了头,黑色的眼睛,深深的埋藏在浓密的阴影之中。 他十岁时顺利升为中忍后,当年便进入暗部。止水在看到他的白色面具之后笑了起来,问他说那是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回答说是ITACHI(鼬)。 止水只是揉了揉他的头。 的确,鼬只不过是一种会带来厄运的兽。 可惜他并不是止水,会在乎那些命运无常的荒唐说法。他背负著这个名字平安无事的活了十年,至今无恙无灾,即便那古老的说法是真的,也应当是他给别人带来厄运吧。 但是隔天再见到止水的时候,鼬的手被抓住然后用力的掰开了。 “十岁就进暗部,年纪还是有点小,”止水把一样东西放在他的手心,“一半靠实力,一半靠运气吧。” 那是粗糙而简单的黑色链绳,上面均匀的系著三颗淡棕色的石头圆环。止水给他这样的东西,也许是因为圆环石能够消解厄运的说法吧。 那是他从止水那里得到的唯一一样东西。 只是那时,谁也无法预言未来。 后来想想,也许对那男人来说,这种无处不在的细微巧合,也许正在悄悄的向他宣告著他的未来。亲手终结他性命的孩子,就是四年前从他手里接过那链绳的鼬。云之国的女人,不止说对了他的过去,还诚实的描绘出了他的死亡。 那年立秋时,村口的红花就安静的绽放了,把链绳放在胸口位置的鼬,跟随著暗部成员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地点远在云之国。 归来的那天,佐助在村口等著他,开始还以为是情报泄漏的鼬,后来才直到是年幼的弟弟天天都在那个位置等待著他的归来。 虽然告诉过那孩子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但是那任性的孩子完全不听他的话,佐助顽固的时候,倒是和他很像。 进入暗部后鼬找到了一个避开家族事务的借口。直属于火影的暗部成员们没有固定的行踪,任务也完全是机密,绝不公开。 佐助希望他教他手里剑,但总是被他以有任务的借口推掉了。离开的时候,那孩子脸上的失望,他不是没有看到。 那孩子总是有种天真又愚蠢的期待,鼬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次的拒绝后他还是任性而又一如既往的跑到自己的身边来,撒娇般的要求著自己去教他手里剑。 只要喊他的名字,就会听话的跑到他身边来的佐助,似乎总也不长教训,没有头带保护的额头,每次都被他用手指戳得青了起来。 “傻弟弟啊……” 佐助跟在他的身后,揉著额头,一步也不放松。 他停了下来,看著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想著……也许止水就是这么的看著自己的吧。 于是,他渐渐的忘记了自己曾经的失望。 十三岁,鼬成为暗部分队长。 父亲知道后并没说什么,其实自从他进入暗部之后,父子之间便极少说话了。如果说之前还因为止水的缘故对他有所期望的话,那么现在看来,父亲似乎是打算彻底放弃他了。 只是,虽然不喜欢自己,却又免不了拿佐助和自己做比较的父亲,还有那么任性的粘著自己的佐助,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更同情哪个一个。 是生长在自己的阴影下的佐助,还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父亲。 资质远不如鼬的佐助,比他想象的还要努力。鼬不知道这个流著和他相同血液的孩子,究竟能不能超过他,能不能让他用性命去保护。 也许他会亲手杀死佐助然后离开这里吧,也许不会。在那一天没有来临之前,鼬也不知道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 他以为他仍旧有耐心,可以安静而沉默的等待,如同过去的那十四年,行走在这个日渐死亡的家族之中,压制著胸口的野兽,装作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样子。 但是止水亲手结束了这一切。 止水一直是那么的了解他。 将族人捆绑起来拴在木叶脚下的宇智波啊,用写轮眼的尊严来交换权力和地位的宇智波们啊,这里发生的所有一切在他看起来简直令人痛恨。 那男人对鼬说,对那个一直渴望强大,紧跟在他身后的鼬说: “你已经很强了,难道不想变得更强大吗?” 刚执行完S级任务归来的鼬,在止水那熟悉的办公室里听到这样的问话后,抬起脸来看著那男人熟悉的侧脸。 “你知道什么叫做万花筒写轮眼吗?”男人抬起手,示意他走到他身边去。 他想了想,安静的走了过去。 十四岁时,鼬仍旧还是个孩子,站在那里也只不过勉强能平视著男人的眼睛。 “我想让你得到那双眼,”男人坐在平时所坐的位置上,合起了桌上原本摊开的卷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对他说道,“你觉得怎么样呢?” 他觉察出有些什么不对。 但他一无所知。 “怎么得到?”他简短的问道。 男人露出了疲惫的笑容,用右手的指腹轻轻的摩娑著脖颈,安静的问他道,“鼬,你最亲密,最重要的人是谁?” 他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抿住了嘴巴。 男人用食指的指节慢慢的蹭著下巴,想了一下,换了一种说法,“比如说,如果我想得到万花筒写轮眼的话……我只需要杀掉我最重要的人就行了。” 他没说话,窗外的天空暗了下来,他记得父亲说过,今晚是族内集会的日子。 “不过可惜的是……一个也没有……木叶也好,宇智波也好,都是些让人讨厌的家伙啊。” 他看著男人冷淡的眼睛,觉得手心里突然潮湿了起来。 “要是我也能象老师那样堂而皇之的逃跑就好了,”止水的声音渐渐变低,冷笑的看著他,他的胸口起伏著,男人的右手伸向了他的脖颈,慢慢的圈紧,他没有躲避。 “不是你的父亲吧,”男人肯定的看著他,继续平静的问了下去,“是你的母亲吗?”男人手上的力气渐渐变大,“是你的弟弟吗?”他安静的呼吸著,一直看著男人的双眼,“是我吗?”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忘记了呼吸。 止水露出了愉快又疲累的表情,把最后那句话又重复的问了一次,“真的是我吗?” 他开了口,与此同时,男人的手轻轻的松开了。 “今晚有集会,你要参加。” “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得到万花筒写轮眼,鼬,”男人伸出了手,揉乱了他的头发。“我对如今的宇智波一族,已经失望透顶了。我想给你万花筒写轮眼,作为交换,你来替我清理这腐烂的家族吧。” 他紧紧的闭著嘴巴,一言不发。 那时大约是刚立秋,佐助的生日过了没多久,村外的红花再次舖满了小路,他跟在男人的身后,走在浅浅的河堤旁。夕阳已经落山了,完全暗下来的天空尽头,被撕得丝丝缕缕的云彩后仍旧有些微弱的红光。 连遗书都写好的男人,微笑的说起了云之国那个女人的预言,心意已决的止水,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让他下定了决心。 “我会在黄泉路的那头等著你喔 ,鼬。”止水露出了孩子一样的笑容,毫不在意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到了最后,除了那条黑色的链绳,男人什么也没留给他。 那一整夜,他的双瞳赤红如血,无法消退。 几天后,村里的族人在河底捞起了止水的尸体,鼬在庭院里受到族人的盘问,他心底的野兽凶猛而愤怒,一触即发。只是那时他还未能完全控制那双眼。 愚蠢的族人,完全不知道事实的真相只是一昧的猜疑。 只知道守在原地不动,却不知道这世上的事不能只看表象,也不能只凭想象。 那时鼬还不知道,除了他自己,这世上还有另外一双万花筒写轮眼。 那一年,止水三十岁,鼬十四岁。 那一年,宇智波全族覆灭。 男人的心愿以一种极端的形式达成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宇智波一族只剩下了三个人。 他不知道将来该要如何面对黄泉路那头的男人。只是鼬知道,只要他还活著,这世上,永远都不会再有人揉著他的头对他说小孩子要有礼貌的话了。 和他有著同样万花筒写轮眼的男人也离开了木叶。 那小小的村庄里只留下了他年仅九岁的弟弟佐助。那年幼的孩子心怀著仇恨和绝望,孤独的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他仍旧记得灭族的那一晚,那孩子狂乱的奔逃和痛哭流涕的哀求,求他不要杀掉他,求他放过他。 他不知道止水有没有骗他。 就是这样懦弱而无用的弟弟,会和他一样,拥有万花筒写轮眼的资质吗? 他知道那孩子是多么的崇敬他,喜爱他,如果佐助杀了他,就可以得到万花筒写轮眼,他等待著那一天。 “愚蠢的弟弟啊,如果想杀我的话,那就憎恨吧。” 他在那暗红色的月读空间里看著那个抱著头痛哭的孩子,冷淡的说道。 对于那个生长在母亲溺爱下的胆小鬼,也许只有憎恨才能给予他力量吧。 他望著那狂乱的孩子,耐心的等待著,只是他从来都没有明白过。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鼬了。 他也永远不可能成为第二个止水。他永远不是止水,就算拥有了和那男人一样的掌纹。 他那懦弱愚蠢的弟弟也许永远都不可能是那个会将他杀死的孩子。 但他仍旧固执而安静的等待著,等待著那孩子慢慢强大起来,等待著那孩子得到万花筒写轮眼,将他杀死的那一天。 当鼬三年后再次见到佐助时,他轻易的折断了那孩子的手臂,那愚蠢的弟弟啊,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 他想也许止水错了。 那孩子那么绝望而愤恨的看著他,仿佛他们之间根本没有那三年的间隔,仿佛那小小旅馆的二楼是宇智波家族那些遍布著血迹的庭院,那里到处是族人的尸体,那时已是傍晚,夜色低沉,纸门拉开,月光涌入,所有的一切明亮纯白,罪証清晰,他那幼小弟弟的憎恨和恐惧淹没在他一手做出来的月读空间里,悄无声息。 只是他那愚蠢的弟弟,那浅薄的恨意仍旧是不够啊。 不够得到万花筒写轮眼,不够杀了他,不够结束这一切。 三年的时候也许还是太短。止水等了他十年,至少他还可以再等。 鼬并不知道,他那个愚蠢的弟弟,是怀著怎样的心情,一步步的走进了重叠的深林之中。 少年的梦里,那条舖满红花的路上,有他温柔的背影。 佐助的确没有走那条鼬曾走过的弯路,那是因为他亲手给那孩子指出了另外一条崎岖的道路。 而鼬,仍旧耐心的等待著。 在那暗红色的月读里,那红花常盛常开,永远鲜艳,叶出未逢花,花开不见叶,花叶永不见,一年一春秋,生生世世两相隔。 在他的梦里,他仍旧是孤身一人,在秋风里踏过那汪洋一般的红花,在那遥远的黄泉路上安然前行。 火照之路的尽头,有那男人疲惫的侧影。 就算那里是地狱,就算男人会责问他为何看著宇智波全族覆灭,就算男人已经走过了忘川忘记了关于他的一切…… 他还是要回到他身边,戴著那黑色的链绳,带著那双万花筒写轮眼,带著那过去一切的回忆。 他会保护他,如同许多年前那男人保护著他,他会捉紧他的手,一如许多年前那男人捉住他的手,他会走在那男人的身后,就如同那人的影子,步步紧逼,不再离开。 鼬在梦里所渴望的一切,要在遥远的未来才能实现。 在那遥远未来的路途上,舖满了鲜血。流淌在他身后的,是全族之血,而在将来的某一天,他将会被一个宇智波的孩子杀死,用自己的血,染红他眼前的路。 在那条血染之路上,只有他一人。 路的尽头,有那死去的男人和那生在彼岸的红花。 在等待著他。 -FIN-